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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]笔者观看《聂隐娘》之前已经做好了睡过去的准备，但事实上却看得很专心。影片不是用台词讲故事，但是它的视觉语言全部都是故事，而且内里复杂、余味悠长。
《聂隐娘》剧照
腾讯娱乐专稿（文/萝贝贝）
纵然《刺客聂隐娘》现在被视作“喜欢侯孝贤的观众才适合看的电影”“知识分子电影”“属于艺术院线的电影”等等，但我觉得很好看，而且是那种通俗的、步步惊心的、引人入胜的好看。这对我来说是东野圭吾、是纸牌屋，同时也是情感丰富的女性小说。
而我并非多么狂热的艺术电影专家，平日里几乎不做电影报道，只写花边八卦无聊事。看电影的趣味是“密集情节爱好者”，钟爱推理剧，梗越密集、阴谋越复杂，我越觉得过瘾带劲好娱乐。由于我清楚自己这样庸俗的剧情片欣赏趣味，在观看《聂隐娘》媒体场之前没时间睡午觉，几乎是做好要睡过去的准备。
但事实是我看得很专心。《聂隐娘》不是用台词讲故事，但是它的视觉语言全部都是故事，而且内里复杂、余味悠长。
举一例来说，聂隐娘回到师父身边表态无法杀掉初恋田季安，师父叹息：“你去吧。”聂隐娘走出几步，师父忽然追上来，两人过了几招，师父又立住，聂隐娘离开——我知道这里很多人会觉得莫名其妙，看上去就是“徒弟要走，师父放人，忽然追上来打，打一通再走”。但是，但是，如果观众仔细一点点，就能看到师父前襟已经破了一个小小的洞，这就是说聂隐娘功力已超师父，足够伤她，而聂隐娘点到为止，师父自知连收拾不争气的徒弟也做不到，只能断了念想换聂隐娘自由。
（看足本剧本，原来的安排是师父胸前还要流血。“大片殷红，在道姑白衣的襟前迅速渲染开来”，侯孝贤选择删去流血，只露一点点衣服的破损。我能理解这个删减带来的更大信息：弟子已能伤到师父，但不说究竟能伤几分，只知道师父已不敢再管她；这还是《棋王》式的表达，用一个间接的侧影让人想象一个无法形容的牛掰。）
好，这没有台词的一分钟打戏里，是有这么多你来我往进进退退的，整部电影几乎都是这样叙事，所以我认为信息量足够大，如果看完电影再对比剧本，可玩味的地方就更多。
而也正是这样，不是所有观众都能进入故事。我更愿意说看《聂隐娘》是一个解码的过程，观众需要找到一把合适的钥匙，这有难度。
例如道姑是“公主道姑”，田季安的生母又是聂隐娘的“公主娘娘”，都由许芳宜扮演，观众要把几段零散的回顾往事台词放在一起才能理清谁是谁；还有观众看到一半处还不知道聂隐娘、窈娘、窈七是一个人；更不消说各方的政治阴谋（但我不觉得政治阴谋部分真的需要补唐史，理解“藩镇割据”四个字就够用了，认真看，就能看出甄嬛传和纸牌屋）。
我不是那种朝圣的、做过功课才敢去观影的观众，只是不断地从画面和台词中读取信息，推演可能性，用前后信息对比参照，最终能顺下来的那条线就是正确的故事——像推理一样，所以觉得有趣。
侯孝贤和谢海盟一直说这电影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小部分，我看完电影再想这个说法，觉得从一角来猜测整个冰山，即是愉悦。
更何况，在推理过程中，我还能读到情感。有观众批评舒淇是“扑克脸”。但一个少女时期被毁婚约，远离父母家人接受严格杀手训练的人，不该有多么丰富的表情吧？舒淇是天赋演员，她进入镜头时就自带一种不可言说的愁容，平庸的《非诚勿扰》(综艺)(观影)都因为有她到位的哀伤而有了一点令人怜惜的价值。舒淇能做到用扑克脸演出暗流涌动，女观众看了，是容易有共鸣的。
但我也觉得删戏有删过头的时候，例如舒淇和负镜少年如何有情感互动，已经被删干净，舒淇从少年身上得到的宽慰就显得生硬，同赴新罗也变得有点奇怪——只能用观影常识脑补：哦，这里需要一个自由的逃离，但我不是很感动。
我不厌其烦地分享一个庸俗观众如何进入了《聂隐娘》并得到快乐，是想说，也许没有必要把《聂隐娘》抬高到无法接近的地步。
当然，《聂隐娘》更适合艺术院线的生态：不需要集中全国放映，一两家艺术院线每天放一点点，长年累月地放，让爱看的观众细细品，细水长流传播给同好。
现实是，侯孝贤的电影第一次在大陆公映了。看上去有那么多理想主义元素：准备了七年、熟读史料、到日本寻找唐朝、坚持用胶片……喜欢侯孝贤的人希望他能被国内院线和观众尊重（通常认为中国电影市场是浮躁的）；无法进入电影的观众则一头雾水，在这个人人都试着独立思考的年代，他们当然可以说：“不过如此。”
每一个议题，在当下微博的舆论场里盘桓太久，都会不可避免地跑题而最终变成两个对立方的口号喊话。《刺客聂隐娘》也是这样。
但有一些基本逻辑我想试着厘清。
第一， 看不懂的人应不应该吐槽这部电影？
我觉得不应该，发言最多到“看不懂”三个字为止。
我看到有位“专栏作家”说提到电影的门槛之一是 “古文对白”。但是，聂隐娘的台词并不算是“古文”，如果放到高中语文考试里就是“送分题”，这电影有千百个费解的地方，但台词绝对不是挡住观众的原因。如果有人连台词都理解不了，我认为他们不应该掺和进来——这就像文科生在不懂基本原理之前别谈转基因；普通人在学会科学思考方式前不要不明就里说中西医的优劣；面对一个自己缺少常识的领域，要么不发声，要么先学习，学完了再发声。
而现在很多对于《聂隐娘》的嘲讽到了一种反智的境地：你们喜欢不过是因为你们爱装X；这只是一次文青的消费游戏而没有任何意义，甚至于有“这么有品为啥不卖两百一张票”的理论。
这是不尊重。
第二， 是否要极端强调电影的观赏门槛？
“知识分子电影”“需要做功课的电影”“需要理解侯孝贤美学的电影”，这些标签被反复强调，是不是会让市场更狭隘？
指责“大多数”是轻松的，但艺术的受众生态从来都是这样，大众趣味不会是马尔克斯只会是张嘉佳。
但个体有可能从张嘉佳看到马尔克斯。
侯孝贤只是选择了背对观众，但从来没有拒绝观众。
看海报觉得画面美、喜欢舒淇张震、对侯孝贤好奇……都可以成为观影的理由，观众带着轻松的心态试试看侯孝贤这一款，至少知道国内其他电影多么粗制滥造。
艺术不被大众理解，大众没有错；侯孝贤不被爆米花观众理解，侯孝贤也没有错。
期待有艺术院线成熟的一天，让小众聚到同好，让大众消停看大片。
而对于现在状况下的《聂隐娘》，发言之前去掉意气用事和优越感，会比较好。
《聂隐娘》口碑预告 张震舒淇相爱相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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